1620年,明朝又是一个多事之秋,等同两百年前那一幕重演……
1424年8月12日,明成祖朱棣驾崩,随之太子朱高炽即位,可朱高炽在位不到10个月,突然暴毙,仓促间结束了仁宗时代;次年5月29日,长子朱瞻基登基,史谓明宣宗。这即是说,10个月内,换了三位皇帝。
历史不可复制,有时却惊人地相似,两百年后……
1620年8月18日,明神宗万历皇帝驾崩,接下来,太子朱常洛即位,朱常洛在位时间更短,因服用“红丸”29天后就魂归西天;同时长子明熹宗朱由校于9月初5(闰月)接盘,这一次三位皇帝更替,用时不到两个月。
但两次变局结果却大相径庭:第一次朱瞻基接手,励精图治,父子二人还合力开创了仁宣盛世;而朱由校呢?坎坷登基后,帝国已江河日下、一片狼籍。
那么,16岁的朱由校如何引领这偌大的帝国呢?
父亲的那些事
展开朱由校的故事,让我们从一段史料开始。《明史》载:
四十八年,神宗遗诏皇长孙及时册立,未及行。九月乙亥,光宗崩,遗诏皇长子嗣皇帝位。
什么意思呢?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明神宗在遗诏中嘱咐及时册立皇长孙,但没来得及进行。九月初一,明光宗朱常洛驾崩,他在遗诏中说,要皇长子继承皇帝位。
显然,皇长孙也好、皇长子也罢,指的就是朱由校。不过,这里却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朱由校为什么两次在遗诏中出现呢?其实,这一切都与他父亲有关。
1581年的一天,万历皇帝去慈宁宫向生母李太后请安,因母亲游园不在,等待之余,他斜睨了婢女王氏一眼,只见这个婢女楚楚动人、娇羞满面,于是就宠幸了她,第二年,王氏产下一子,即朱常洛。
之后,万历皇帝差点忘了这茬,对王氏不再问津。因为他找到了挚爱一一一在所有嫔妃中对郑氏情有独钟,郑氏偶尔给他讲点民间趣事,或是来曲诨段子,搞得他五迷三道。
接下来的四年,郑氏一路飙升,被封皇贵妃,成了后宫的二号人物。不仅如此,还生下三子,其中次子朱常洵倍受万历疼爱,加之郑贵妃香风一吹,一场“国本之争”就拉开了序幕。
万历皇帝夸赞郑贵妃:柔嘉玉质,婉嫕兰仪。
而《明史》却评:
亦非有阴鸷之谋,干政夺嫡之事,徒以恃宠溺爱,遂滋谤讪。
一句话,郑贵妃恃宠而骄,成了“国本之争”的最佳女主角。偏偏万历皇帝一生痴心于这个女子,对大臣立储(立长)的奏疏左推右挡,一拖再拖,最后干脆不上朝,藏在深宫耍无赖。
因“国本之争”不是本文重点,所以过程不再多讲。只是万历在被逼无奈之下,才于1601年,把朱常洛立为太子。
朱常洛整整度过了二十年空窗期,由于父亲之前未把他作为国本培养,所以文化素养并不高,和万历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接下来,朱常洛几乎复制了当年父亲的那一幕,让朱由校童年的悲剧聊胜于他。
朱常洛被立为太子后,其间娶了顺天府新城伯王钺之女王氏,1604年,王氏从“选侍”晋升为“才人”,身份仅次于太子妃郭氏,次年产下朱常洛的长子,即朱由校。
按理,王氏“母凭子贵”,在太子宫应该有一席之地,但朱常洛却不吃这一套,特别宠溺李选侍(即西李,后面还要专门讲到她)。
从此,又形成了一个怪圈,导致这个区区“选侍”骑在王氏头上,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彤管拾遗》记载:
皇考选侍李氏,恃宠屡行,气殴圣母,以致崩逝,使朕抱终天之恨。朕虽幼,未尝忘也。
意即“西李”依仗朱常洛,常与王氏发生口角,最后遭西李谩骂、凌辱、殴打致死。
活脱脱一部人间惨剧,太子别宫又刨制了一个郑贵妃,朱由校成了朱常洛的翻版,早年同样不受父亲待见。
奇怪的是,王才人被殴打致死,朱常洛不但不彻查王才人的死因,反而把朱由校和朱由检(崇祯皇帝)交给西李抚养,并且答应自己即位后就封她为皇后或是皇贵妃。根本不顾及朱由校的感受。
移宫
让我们回到前文。九月初一,明光宗朱常洛驾崩,根据遗诏,朱由校应该在短时间内即位。
然而,接下来却发生喜剧一幕,“西李”自恃抚育着两个皇子,居然赖在乾清宫不走,从而制造了明史三大案中的“移宫案”。
九月二日,朝廷公布遗诏,以周嘉谟、左光斗等为首的东林党人遂去乾清宫迎接朱由校登基,但“西李”拒不放人,在太监李进忠(魏忠贤)的怂恿下,要求内阁必须答应她的条件。
什么条件呢?
因朱常洛意外身亡,皇后梦化为泡影,“西李”要求朝廷将其封为皇太后,不仅如此,内阁各类奏章还需她批阅,换句话说,效访英宗朝的张太后,辅佐幼王,垂帘听政。
东林党人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但“西李”不依不饶,一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实话说,“西李”太自不量力,一个区区选侍怎能挡住天下大势?朱常洛为她画的那个圆,怎可能变成随心所欲的工具呢?另外,她根本不知道对手有多强大。
双方持续胶着,“西李”负隅顽抗。
时间来到九月五日,朝臣突然命东宫伴读王安把朱由校从乾清宫里“抢”了出来;九月六日,御奉天殿,即皇帝位。朱由校历经坎坷,终于登上大位。
纵观“移宫案”,三个现象浮出水面:“西李”自不量力,彻底宣告失败,不日搬出乾清宫;明史上最大的宦官魏忠贤即将登场;东林党拔高问鼎,以拥立皇帝之功,赢得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胜利。
破局
朱由校突然转变身份,战战兢兢地站在奉天殿上,随之迎来了“公正盈朝”的局面。但这里的“公正盈朝”必须打个引号,因为此时朱由校仿佛是东林党人身边的一个影子。
客观地讲,明朝皇帝没有一个怂蛋,随时随地都紧攥着权柄。刚登基7天,朱由校就试图打开局面。《明史》载:
逮辽东总兵官李柏如。甲午,荫太监魏进忠兄弟锦衣卫千户。封乳保客氏为奉圣夫人,官其子。戊申,辽东巡抚御史袁应泰为兵部侍郎,经略辽东,代熊廷弼。
意即,抓捕总兵官李柏如,任命袁应泰为兵部侍郎,将稳定辽东提升为头等大事。十九日,封魏忠贤的兄弟为锦衣卫千户。封乳娘客印月为奉圣夫人。
这里有个疑问,几天前魏忠贤站在西李那边,还是一个反派,为什么一夜间就掌管了司礼监?有人说,他利用朱由校对客氏的信任,讨好客氏并成功与对“对食”,所以就扶摇直上了。
不管是不是这样,纵观这个人事任命,看似轻描淡写,实际非比寻常,短短几天,朱由校要冲了。
变局
前文提到,朱由校刚即位,明朝已江河日下,一片狼籍。
因为自万历三大征后,国库出现巨额亏空,边关发不出饷银,各地民暴此起彼伏,甚至连地方巡抚朝廷都不委任,一句话,就是个烂摊子。
如何弥补亏空,如何稳定边防,如何整肃吏治,如何扭转江河日下的局面呢?在这样的困局下,明史上最大的阉党集团便应运而生。自天启三年,魏忠贤总督东厂后,阉党与东林党的对决便掀起了高潮。
本文不去过多叙述魏忠贤与客印月的劣迹,不过随着阉党的崛起,帝国的确发生了一些喜人变化:
对后金有攻有守,并取得阶段性胜利;国库增收,基本摆脱了发不出饷银的困境;皇帝意志得以体现,客观地讲,局势正在扭转。
但由于阉党势大,突然间就权倾朝野了,东林党人不太适应这样的改变,于是向阉党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击。
党争
天启四年(1642年)六月,左副都御史杨涟上奏,弹劾魏忠贤二十大罪状:陷害忠良,图谋不轨,字字血泪,状状催人命。
可朱由校对杨涟的奏疏不但不理会,相反削去吏部侍郎陈于廷、佥都御史左光斗、杨涟的官员,不久又将“东林六君子”下于狱中,迫害致死,同时下令捣毁各地的东林党讲学书院,以雷霆手段将东林党摧而毁之。
在这里,我们特别祭奠杨涟、左光斗等东林英雄。但不得不说,天启朝的其他东林党人除妄议朝政,打压齐党、浙党、阉党之外又干了些什么呢?无非是以正统为名,保住自己的尊严以及富庶地区的自留地罢了。
有理由相信,朱由校并非糊涂蛋,他敢于动东林党人的奶酪,用阉党彻底打击文官集团,所以临终前才对朱由检说:“忠贤可计大事”。这充分说明,魏忠贤在他手里无异于一颗好用的弹珠。
几年后,朱由检以迅雷之势拔掉了魏忠贤这颗钉子,重新启用东林党,不过在亡国前却发出哀叹:文臣误国,个个可以计杀。这又是为什么呢?
事实证明,朱由校置身迷局,审时度势,精于谋略,破茧重生,识人之明远超朱由检。
朱由校之死
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朱由校由客、魏相陪,在桥北浅水处的船上饮酒。一时兴起,命宦官泛小舟荡漾湖中,突然狂风四起,不小心跌入水中,从此落下病根,之后一直服用霍维华进献的“灵露饮”,导致全身水肿,卧床不起。
八月二十一日,和皇后张嫣一起对朱由检交待完后事后,死于乾清宫,年仅二十三岁。
奇怪的是,他和明武宗朱厚照一样,正值盛年,都因为溺水不治身亡,没有留下子嗣。
明史曰:
明自世宗而后,纲纪日以陵夷,神宗末年,废坏极也。虽有刚明英武之君,已难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