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存在多少争议,“作家排行榜”总算走过了10年,这为粗描当下阅读生态提供了可能。

  2005年,排在榜首的作家是余秋雨(1400万),2015年,排在榜首的是江南(3200万),后者财富是前者的2.29倍,将此落差平摊到10年中,则年均增长率为9.6%。相比之下,2005年中国GDP为18.59万亿,2015年为67.67万亿,后者是前者的3.64倍,年均增长率超过15.4%。

  显然,作家们的财富增长未能跑赢大盘。如果扩大计算范围,则2005年榜单前三名作家的总财富为3550万元,而2015年的总财富为7100万元,后者为前者2倍,则年均增长率更跌至8%。

  这,与人们的直观感觉相一致。

  至于榜单中的“严肃作家”(儿童作家除外),亦明显呈走低趋势:2005年尚有2人能列入前10位,以后9年,只有莫言两度进入前10,此外再无一人突围。按排名前20位统计,2005年“严肃作家”尚有10人入榜,占据半壁江山,此后只有1次有5人入榜,2015年榜单中只收入2人。

  参照此榜,我们就不知道还有梁鸿(《中国在梁庄》的作者)、阿乙(《灰故事》的作者),更无论赵志明、曹寇、路内等。

  榜单折射出来的东西,不应由榜单来担责。显然,在写作市场化的过程中,我们遭遇了足球职业化同样的问题——表面看还算喧闹,但水平日渐下滑,且出现了后继乏人的现象。

  与足球相比,写作的困境被隐藏得更深,因为中国作家在国际上仍在不断获奖,中国文学的世界地位似乎不降反升。但,创作与获奖之间存在时间差,从文学新人到写出代表作,往往需多年积累,且作品译成外文,走向世界,也需时间。文学奖所肯定的,常常是20年前的耕耘,而20年后,当我们意识到田园荒芜时,再想补救还来得及吗?

  越市场,越退步,这不仅有市场的问题,也有市场规则不完善、市场环境不健康的问题。

  不成熟的市场总是短视的,不仅要赚大钱,还要赚快钱,没有耐心去培养梯队,不愿为未来投入,在一个太挤仄的市场中,谁停下来远眺未来,谁就有可能被甩下,成为牺牲品。总为生存而狂奔,谈理想未免奢侈。郭敬明曾说,年收入2000多万就能成为一个行业的第一,这个行业一定出了大问题。

  为了挣快钱,只好搜尽资源并将其贱卖,当所有公地都被糟蹋掉,则新人再想出头,便只能靠盘外招,三分写七分炒,他们被逼成更合格的市场人,却因此失去了成为更优秀作家的可能。

  不否认,当下仍有许多专业文学刊物,“严肃文学”的“圈子”亦在,但它原本就是低效率的,如果不是对其封闭、保守不满,当年很多有前途的作者也就没必要去拥抱市场,并将市场视为拯救一切的灵丹妙药了。如今,这套陈旧的评价体系反而被视为拯救“严肃文学”的稻草,岂非“更向荒唐演大荒”。

  传统“圈子”的最大问题,在于等级制,通过一番自我定义,将创作人为地划分为“严肃”与“通俗”,从而为人治创造了空间,一部作品读者再欢迎,只要大佬不喜欢,就可能被打入另册,再难翻身。

  从文学史上看,林语堂、盛成、熊式一、蒋彝等在国外文坛赢得赫赫声名的作家,在国内却一度寂寂无名,以熊式一为例,直到他去世时,大陆尚未出版过他的作品的中译本,这再好不过地说明了:“圈子”提供的并不完全是正能量,期望它来护佑“严肃文学”,未免浪漫过度。这些年来,不少“老作家”新作不断,但越写越差,却无人敢指出来,而这些劣作能公然出版,且袭取市场化的炒作手段,被吹嘘成巨著、突破等,可见,“圈子”与逐利并非不可媾和,它们原本就是血脉相连。

  博弈论中有“智猪博弈”说,即大小猪共食,每按一下按钮,有10个单位食料进入,但按一下要先花掉2个单位的能量,小猪按时,大猪先到槽边,可吃到9单位食物,大猪按时,小猪先到槽边,可吃到4单位食物,则小猪的策略将是永远不按按钮,只吃白食。

  可以指责小猪不劳而获,可不要忘了,它去按按钮,即为付出2单位劳动、只得1单位食物,长此以往,只能饿死。能否走出困境,并不由小猪决定,关键看大猪,既不改变规则,大猪又不肯退让,必然互损:要么小猪永远搭便车,要么大家一起饿死。

  这样的“公地危机”,在生活中并不罕见,公共环境常布满垃圾,公共设施常被损毁,公共秩序常有纷扰,则公共阅读品质下降,又何必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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