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交易行业远不止被其最高阶层所定义。但在2020年这一前所未有的特殊情况下,大型拍卖会几乎悉数转向线上拍卖,最高售价足以作为有价值的一项基准,可以表明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群并不认为2020年是大笔投资艺术品道路上的障碍。 如果仅从拍卖价格来判断,今年的高端市场相比2019年泡沫要少得多。去年,十大最昂贵拍卖品中有九件拍出了5000万美元以上。今年,卖家选择对他们手上的宝贝有所保留,仅有两件拍品的成交额超过了5000万美元。 今年的前十也没有像过去那样由蓝筹当代艺术主导,其中有两件为中国传统绘画。成交额最高的日期和地点也说明了今年“一切皆可”的本质,社会封程度稍低的亚洲市场屡现超高价格,而从前的拍卖日历早已被抛诸脑后。 以下是2020年最贵的十件中国油画艺术品: Top 1 张晓刚 1995年作 血缘—大家庭2号 油彩 画布 180×230cm
RMB 83,525,820
一件作品,一段回忆,一场历史遗梦。很少有艺术作品能够定义一个时代,而张晓刚的《血缘:大家庭》恰恰就是这样一类作品。1995年,三幅「大家庭」系列组画在第46届威尼斯双年展亮相,引起全球艺坛巨大轰动,以含蓄、内敛而富有历史内涵的中国式美学,刷新了世界对中国当代艺术的认知,成为了张晓刚艺术生涯乃至中国当代艺术史的重要转折点。 《血缘:大家庭2号》,即为当时展出三幅巨作之一。创作于1995年,本作品代表了张晓刚个人最为成熟的的风格体系,笔触平滑、冷静而收敛,细节丝丝入扣,将个人情结与集体记忆相勾连,镌刻出大时代背景下,一代人微妙、克制,而又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更是「知青」、「一孩政策」等时代印记的重要历史见证。2013年,吕澎专著《20世纪中国艺术史》全球再版更选取本作品作为封面,可见其划时代的意义。 Top 2 常玉 一九五〇年代作 绿色背景四裸女 油画纤维板 100×122cm RMB 235,606,992 这位法国华裔艺术家已迅速上升为国际知名品牌,可与亨利·马蒂斯和赵无极媲美。常玉是战后法国艺术界颇为盛行的巴黎派其中一员,他常常创作单人裸体画。如今上拍的作品是他为台北国立历史博物馆个展而创作的,画面中有四位女性,标志了他风格的转向。“四”在中国文化中是一个重要的数字,可以联系到“四大美人”的故事,这很可能助长了作品的热度。这件作品上次交易是在2005年的佳士得香港,以1630万港元(210万美元)的价格易手。 Top 3 赵无极 1979年作 04.01.79 布面油画 250×260cm RMB 174,800,000 进入二十世纪,在现代性与全球化潮流的裹挟之下,处于前所未有大变局之中的除了政治、经济,还有文化。伴随着炮火的侵袭,历经千年发展、以文人书画为代表的中国艺术同时遭受着来自西方文化的剧烈冲击。 就此,中西艺术互通之路得以逐步敞开,促动部分艺术家得以走出国门,远至西方,不仅切身体会西方艺术世界的汹涌巨变,同时也感受到东、西方艺术之间的审美差异与形式区隔。于是,在接受与反思中,这些远渡重洋的中国艺术家们开始急切寻找并重新确立自己的艺术图谱,试图以艺术为己身、为国家、为中华文化寻找出路。 出生于二十世纪前半叶的赵无极便是这一宏大历史潮流中的重要代表。他出身于充满文人气息的收藏世家,年青时移居欧洲,后又频繁往来于欧美大陆之间,其足迹遍布五湖四海,可以说是艺术圈中名副其实的“世界公民”。 因此,每一处的生活游历经验,无论是喜悦、悲伤,抑或惊奇,乃至平庸,都赋予赵无极以全新的创作灵感。进而,他将这一切都转译为艺术语言,以视觉化的方式记录在画布之上。在赵无极这里,“绘画”成为其抒发思想抑或情感的媒介。 Top 4 常玉 1940-1950年代作 青花盆中盛开的菊花 油彩 纤维板 110×60cmRMB 173,224,480
吴冠中《说常玉》散文形容道:「常玉自己就是盆景,巴黎花圃里的东方盆景。」 西方静物画极盛于文艺复兴,着力探讨如实表达自然,讲求科学、理性。约至印象派始有融情入画,如莫内、梵谷实验色彩、造形。中国文化早于先秦已有「香草美人」的赋比兴传统。静物花卉图但求写意,沿袭文人以鸟石花草自喻的寓意。去国数十载,艺术家面对前人未见的文化冲击时,承袭东西花卉图融情入画,以自身艺术语言诉说离乡别土的感悟。 根据《常玉油画全集》第一、二册,目前已知常玉一生一共创作了133幅花卉油彩作品,55幅以菊花为主题,其余花种作品数量均不超过13幅,甚或更少。中国艺术早有把菊花入画入诗的历史,家境优渥接受良好教育的常玉定必了解菊花于中国文化的内涵。常玉从1930年代到1950年代无间断创作以菊花为题的油画,菊花是唯一一个花题横跨艺术家人生三十年,足见其对常玉而言意义非凡。 Top 5 常玉 一九五〇年代作 青花盆与菊 油画纤维板 91×62cm RMB 164,795,455 常玉远赴法国的数十载间,沉醉过花都巴黎的繁荣美好,亦慨叹过凋零浮沉的异乡时光,却始终坚持于艺术之路上我行我素,惟盼能够凭借画笔在绝处生花,谨守一片自由创作的精神乐土。常玉一生钟情绘花,早年的花卉作品素雅淡丽,花瓣与花瓶都被包裹于淡如雾的粉色调里,像是在诉说着一场愉悦人心的浪漫美梦;及至盛年,随着艺术家的人生阅历臻于成熟,画中之花也迎来蜕变,色彩越见绚烂、笔意越趋苍劲,回归东方的意向也逐渐融入繁花、渗透枝头,构成了常玉斑斓繁华的盆景百观。 根据《常玉油画全集》第一、二册所载录,常玉一共创作逾一百三十幅花卉油画,多以摹写中国传统文人画中常见的梅兰菊竹,其中以菊花为主题的作品超过五十件,与常玉所闻名于世的裸女油画数量相若,可见此题材在其创作全貌里占有极大比重。 Top 6 曾梵志 1996年作 面具系列 1996 NO.6 油彩 画布 每件199×179.3cm;整体199×358.6cm RMB 161,000,000 《面具系列1996 No. 6》是曾梵志 “面具”系列之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画面宛如一张定格的相片,八个男女呈一字型排开,在明亮的黄色背景下身着90年代流行的夏季休闲服装,状若勾肩搭背一起向前迈步。白色面具盖住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代之以一种苍白又僵硬的笑容,使观众只能注意到其上硕大的眼睛和鲜红的嘴唇。这些人物另两个显著的焦点是硕大的双手以及脖子上的红领巾。他们的手要明显大于身体的正常比例,骨骼和血管都突出而清晰;而他们脖子上的红领巾与面具上世故的表情又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因此营造出一种反讽的效果。另外,画面中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背景与人物姿态也在加剧着这种戏剧冲突,使得荒诞不经的氛围更为明显。 值得一提的是,这幅作品中出现的几个元素——面具、红领巾与巨大双手被公认为是其所属的“面具”系列中最富代表性的几个特征。在艺术家于1994年至2004年创作的这一系列中,富有强烈个人色彩的图像传递出一种热闹表象之下强烈的空洞和孤寂感,把自己从武汉初到北京的感受尽数表达出来,并揭示出上世纪90年代初期社交场合中人与人之间冷漠、疏离与程式化的关系。 Top 7 常玉 一九五〇至一九六〇年代作 翘腿的裸女 油画纤维板 125×95.5cmRMB 148,599,151
《跷腿的裸女》在二战之后透过裸女的身体语言呈现东方文人赏石之美,与此同时,西方现代雕塑亦有以相近创意成就重要作品。 英国国宝级雕塑大师亨利·摩尔在1968至69年创作出毕生经典《尖环》,灵感即源自大自然风化岩石以及东非象骨标本之联想,其外似圆环,象征生命能量循环不断,中央穿透,予人视野无限,若以常玉《跷腿的裸女》与摩尔《尖环》对比,可见两位大师在灵感与创意上彼此呼应,摩尔藉《尖环》全面迈向抽象创作,而常玉则透过《跷腿的裸女》将裸女绘画升华至宇宙哲学之思辩。 亦因如此,2004年当巴黎吉美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为常玉举行首个法国博物馆展览,主题即为「常玉:身体语言」,可见艺术家的第二故乡洞见卓识,深知艺术家之裸女创作成就独到,而《跷腿的裸女》更在当年展览担当重要示例,见证无与伦比的学术价值。 Top 8 常玉 1930-1940年代作 八尾金鱼 油彩画布 73.8×50.2cmRMB 144,984,840
在12月2日晚,最高价来自压轴登场并以专场形式特别推荐的常玉《八尾金鱼》。该作从9000万港元起拍,在迅速加价中攀升至1.4亿,但此后节奏放缓,最终落槌在1.46亿港元,加佣金1.702亿港元(约1.441亿人民币)成交,是佳士得香港晚拍的最高价。 常玉是第一代旅法华人艺术家,1920年代移居巴黎。画风以东方水墨写意融合西方野兽派的简洁强烈特质,惯以平涂单纯色彩及简约线条构成画面,开创出独树一帜的个人风格。据《常玉油画全集》第一及第二册记载,常玉一生仅有十一幅以“鱼”为题材的油画,四幅现由台北国立历史博物馆永久收藏。 而此作中不仅有八尾金鱼,寓意富裕和希望,且前所未有地采用静物绘画方式呈现动态物象主题,铺排则贯彻常玉的花卉和室内场景常见设置,简单纯粹地把圆柱形鱼缸置于花纹布饰的桌面上。纵观常玉所有作品,无论是题材或技法亦没有与之相似。 Top 9 吴冠中 一九七三年作 北国风光 油画木板 71.7×160cm RMB 133,415,116 无论是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或吴冠中的《北国风光》,其写景虽然笔力雄浑,真意却在借景抒情,表现澎湃激荡的英雄主义与浪漫情感;吴冠中于1973年创作《北国风光》,知人论世,此乃艺术家在「文化大革命」中否极泰来的年头,不仅从下放劳动的河北省李村回到北京,长达六年的绘画禁令亦逐渐解除,崭新的人生与创作激情喷薄而生,催生其油画创作的黄金时期,加上当时材料匮乏,大幅作品必然倾力施为;同期巨作之中,如果说去年于香港苏富比以130,773,000成交的《荷花(一)》(油画画布,120.5 x 90.5公分,一九七四年作)象征艺术家的风高亮节,那么《北国风光》则表现他志在千里﹑问鼎巅峰的壮心豪情。 六﹑七○年代,毛泽东诗文被视为领袖思想结晶而在举国炽热流传,可以推想艺术家亦或受到感染,凭词寄意一展怀抱;六年之后,吴冠中随中央工艺美院肩负起首都机场壁画之重任,作为最终展示于首都机场西餐厅的《北国风光》壁画画稿,可以视为艺术家将个人情怀﹑领袖诗词﹑与国家任务结合为一,凭借词情画意,对于首都机场壁画工程,以及其背后象征的改革开放寄予厚望。 与《北国风光》在尺幅﹑精彩程度与历史意义相近的吴冠中七○年代油画巨作,尽皆见诸重要博物馆与机构典藏,如故宫博物院的《一九七四年长江》﹑北京车站的《迎客松》﹑北京鲁迅纪念馆的《鲁迅故乡》﹑中国美术馆的《长江三峡》(一九七七年作)﹑中国国家博物馆的《重比泰山》与《春雪》﹑人民大会堂的《长江三峡》(一九七九年作),传承于私人收藏者,唯本幅《北国风光》,由此益其珍罕无匹之价值。 Top 10 常玉 1931年作 篮中粉红菊 油彩 画布 92×60cm RMB 117,669,720 《篮中粉红菊》是常玉花卉题材中,造型及空间经营最出类拔萃的经典范例。常玉用简练的色彩搭配虚实交错的巧思,成功以西方媒材创作出富含东方意境的诗意优雅。无论以独特的空间布局或细节刻划,《篮中粉红菊》皆在常玉众多花卉作品间脱颖而出,象征艺术家对中国传统与西方绘画深刻理解后的心血结晶。 30年代常玉迎来了其艺术生涯的第一个黄金时期,这个时候的作品构图简约,惯以低彩度的粉、白、黑、灰作为主要色调,其空间留白处理之妙,使得作品充满诗意。中国诗词之美在于简化文字并空下想象的空间,从「意到字不到」延伸至「意到笔不到」,说明了自古以来诗画同源的美学思想。常玉藉此表达了传统的空灵之韵,其气质为同时期的马谛斯、毕加索之作品中所完全看不到的,也是西方艺术概念所从未论及之处。此幅创作于1931年的《篮中粉红菊》,正是这一个时期的经典代表之作,刮白的轮廓线于漆黑的背景中挺立出绝美的造型,而留白简化、以虚托实的写意手法最是一绝,为画面赋予了抒情而幽远的意境。